第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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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又過了兩天，獄卒來時沒有帶飯，他把門開開，唐樂走出去。獄卒帶著唐樂一直走一直走，在陰暗的通道裏，像來時一樣。然後他們見到門，門開著，光線可以進來。
他們在有光的地方站定，唐樂同獄卒道別，這次的道別似乎也不能說再見。她便朝他揮揮手然後向外走去，而獄卒什麽都沒說，他一直看著她走出這扇門，之後是另一扇，才轉身回去。他押送過很多人進來，也目送過許多人離開，光線拂過他們，他始終待在陰影裏。
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，唐樂瞇著眼睛適應了好一會，才發現不遠處的榕樹下停著一輛馬車，馬車上坐著一個人。那人——阿財？
唐樂有些陌生，也有些驚艷。她知道阿財是好看的，可平日裏他總是穿著下人裝，再好看，限度也擺在那裏了。現如今卻是，看著他，她腦中蹦出的是說書先生常用來形容王孫貴族的詞——謙謙公子，溫潤如玉。
如果說唐鈺的帥氣是外放的，那麽阿財的好看則是內斂的，這關乎性格，可又與性格無關。
唐樂站在原地發楞，阿財趕著馬車過來。直至他到了眼前，她才回神，沒有再看他，而是東張西望，似是在找尋什麽。
見狀，阿財跳下馬車，喚了聲“大小姐”後便安靜立在那裏。
唐樂並沒有看到哥哥，臉上閃過失落，而後她看向阿財問道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？”
阿財說：“循著你留的線索就找到這裏來了。”
額，五六十天呢，唐樂微微張嘴，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阿財看出她所想：“大小姐是不是覺著我太慢了？”
唐樂用手抓抓腦袋，有些訕訕：“是有那麽一點啦。”說完又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，補充道：“只有一點點慢，反正你比我哥好，他都不來找我。”
她說著便垂下了頭，腳尖隨意點著地，任誰都能看出她此刻低落的心情。阿財有些沒料到，他以為她會覺著新鮮和好玩，所以也就沒有插手，著著實實讓她在那裏面待了十天。
黑色眼眸微動，他擡起的手卻遲遲沒有落到她的頭上，最後他還是默默收回手。他說：“不會有下次了。”
唐樂擡頭看他，若是哥哥在這裏，他一定會很好地埋汰她，然後說又說不過，打又打不贏的她會跑去找阿財，阿財總會靜靜聽完然後在最後安慰她。如今直接跳到最後一步，她倒是有些不習慣了。
“恩。”唐樂認真點頭，而後想起什麽，她把雙手背在身後，問：“不會有下次了，是不是也意味著以後我不能一個人行走江湖了？”
阿財不答反問：“大小姐以為呢？”
唐樂底氣有些不足的抗議道：“我出過遠門的。”
阿財說：“在大小姐七歲那年，我記得的。”還記得她離開了兩年。
那年他九歲，被唐樂撿回家，幸而當時唐家有冉曦神醫在他才活了下來。而冉曦神醫之所以那時居住在唐家，是為了帶小唐樂去藥王谷。
“好吧，”唐樂不堅持了，“那你以後不要叫我大小姐了，直接喚我阿樂就成。”她的想法很簡單，江湖又不是唐家，哪那麽多劉叔說得那些規規矩矩呀！
“阿——樂？”
“嗯哼。”
唐樂應完後，轉頭望向地牢的大門，有些奇怪道：“怎麽還沒有出來？”
“他們走了。”
“啊？”
“那幫山賊，”阿財說著，指了個方向，“他們比你先出來，一大群人罵罵咧咧的往那條街去了。”
唐樂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，那裏只有幾個商販在擺攤。她眼睛眨了又眨，始終沒有看見戴獨眼罩的大壯，看不見永遠微笑的小虎，看不見三板子……真的走了？不可能呀。
趴在地牢大門後聽墻角的山賊們也覺著不可能，他們就在這裏，怎麽就走了？小虎比較淡定，他指了指角落，示意他們站過去，不要暴露了馬腳。
不管可不可能，唐樂只是想跟他們好好道個別，畢竟再回去當壓寨夫人那是不可能的事。既然這樣，也好。她深吸了口氣，往馬車上鉆。
阿財望著她的背影，又瞟了眼黑色鍍金的大門，最後他對唐樂道：“其實，他們有讓我給你帶句話。”
“什麽？”唐樂掀開簾子。
阿財彎彎嘴角：“他們說你永遠是他們的壓寨夫人，如果願意，你可以隨時回去。”
唐樂莞爾：“好。”
馬兒很快跑起來，在行人寥寥的街上，噠噠的馬蹄聲格外清晰。
“我說，老大是不是做得不厚道呀，不就跟我們打個照面嗎？看夫人那失落的樣子，我都不忍心了。”
他們走後，那幫山賊從門裏湧出，罵罵咧咧的往阿財指的那個方向走去。
“就是，好歹相處那麽多天呢，什麽都不說，顯得我們太沒良心了。”
“呸，什麽叫沒良心，老大替我們說了，永遠的壓寨夫人，你們是沒聽見嗎？”
“耳朵沒聾，不過我們本來就是山賊，要良心幹嘛？又不能當飯吃。”……
小虎一直微笑著，沒有插入他們的談話；大壯揉了揉眼睛，也沒有說話。最後他們走入一家酒樓，讓小二上店裏最好的菜色和最貴的酒。
在等小二上菜期間，他們把店裏所有的其他客人都趕出去了。不為何，當山賊，要的就是霸氣，要把店包了，要吃霸王餐！若誰敢迸不字，就上前砍腦袋。哼，死在荒郊外，管宰不管埋！可他們始終也沒有傷過人性命，哪怕總被別的寨子的山賊嘲笑說只能啃番薯。這是一件很悲傷的事，真的，沒有比他們混得更窩囊的山賊了。可窩囊也要混下去呀，祖上傳下來的祖業，哪能說拋棄就拋棄呀。
他們經歷過很低很低的低谷，寨子裏的老弱婦孺都要養不活了，別的寨子的山賊拉幫結派前來迎風寨耀武揚威，大發慈悲說是接收他們。可哪能同意呀，不想幹的事，不願違的心，咬碎牙齒也要堅持下去。終於遇到了貴人，他相助卻不施舍他們，他不讚同但也尊重他們。他們心甘情願讓出老大位置，他接受卻始終沒有發過號令……
一口肉，一口酒，人生最歡暢也不過如此了。
“天下無不散之筵席，”小虎端著碗酒站起來說道，“這碗酒我敬各位弟兄。”
一幹而盡之後是江湖再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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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在有光的地方站定，唐樂同獄卒道別，這次的道別似乎也不能說再見。她便朝他揮揮手然後向外走去，而獄卒什麽都沒說，他一直看著她走出這扇門，之後是另一扇，才轉身回去。他押送過很多人進來，也目送過許多人離開，光線拂過他們，他始終待在陰影裏。
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，唐樂瞇著眼睛適應了好一會，才發現不遠處的榕樹下停著一輛馬車，馬車上坐著一個人。那人——阿財？
唐樂有些陌生，也有些驚艷。她知道阿財是好看的，可平日裏他總是穿著下人裝，再好看，限度也擺在那裏了。現如今卻是，看著他，她腦中蹦出的是說書先生常用來形容王孫貴族的詞——謙謙公子，溫潤如玉。
如果說唐鈺的帥氣是外放的，那麽阿財的好看則是內斂的，這關乎性格，可又與性格無關。
唐樂站在原地發楞，阿財趕著馬車過來。直至他到了眼前，她才回神，沒有再看他，而是東張西望，似是在找尋什麽。
見狀，阿財跳下馬車，喚了聲“大小姐”後便安靜立在那裏。
唐樂並沒有看到哥哥，臉上閃過失落，而後她看向阿財問道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？”
阿財說：“循著你留的線索就找到這裏來了。”
額，五六十天呢，唐樂微微張嘴，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阿財看出她所想：“大小姐是不是覺著我太慢了？”
唐樂用手抓抓腦袋，有些訕訕：“是有那麽一點啦。”說完又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，補充道：“只有一點點慢，反正你比我哥好，他都不來找我。”
她說著便垂下了頭，腳尖隨意點著地，任誰都能看出她此刻低落的心情。阿財有些沒料到，他以為她會覺著新鮮和好玩，所以也就沒有插手，著著實實讓她在那裏面待了十天。
黑色眼眸微動，他擡起的手卻遲遲沒有落到她的頭上，最後他還是默默收回手。他說：“不會有下次了。”
唐樂擡頭看他，若是哥哥在這裏，他一定會很好地埋汰她，然後說又說不過，打又打不贏的她會跑去找阿財，阿財總會靜靜聽完然後在最後安慰她。如今直接跳到最後一步，她倒是有些不習慣了。
“恩。”唐樂認真點頭，而後想起什麽，她把雙手背在身後，問：“不會有下次了，是不是也意味著以後我不能一個人行走江湖了？”
阿財不答反問：“大小姐以為呢？”
唐樂底氣有些不足的抗議道：“我出過遠門的。”
阿財說：“在大小姐七歲那年，我記得的。”還記得她離開了兩年。
那年他九歲，被唐樂撿回家，幸而當時唐家有冉曦神醫在他才活了下來。而冉曦神醫之所以那時居住在唐家，是為了帶小唐樂去藥王谷。
“好吧，”唐樂不堅持了，“那你以後不要叫我大小姐了，直接喚我阿樂就成。”她的想法很簡單，江湖又不是唐家，哪那麽多劉叔說得那些規規矩矩呀！
“阿——樂？”
“嗯哼。”
唐樂應完後，轉頭望向地牢的大門，有些奇怪道：“怎麽還沒有出來？”
“他們走了。”
“啊？”
“那幫山賊，”阿財說著，指了個方向，“他們比你先出來，一大群人罵罵咧咧的往那條街去了。”
唐樂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，那裏只有幾個商販在擺攤。她眼睛眨了又眨，始終沒有看見戴獨眼罩的大壯，看不見永遠微笑的小虎，看不見三板子……真的走了？不可能呀。
趴在地牢大門後聽墻角的山賊們也覺著不可能，他們就在這裏，怎麽就走了？小虎比較淡定，他指了指角落，示意他們站過去，不要暴露了馬腳。
不管可不可能，唐樂只是想跟他們好好道個別，畢竟再回去當壓寨夫人那是不可能的事。既然這樣，也好。她深吸了口氣，往馬車上鉆。
阿財望著她的背影，又瞟了眼黑色鍍金的大門，最後他對唐樂道：“其實，他們有讓我給你帶句話。”
“什麽？”唐樂掀開簾子。
阿財彎彎嘴角：“他們說你永遠是他們的壓寨夫人，如果願意，你可以隨時回去。”
唐樂莞爾：“好。”
馬兒很快跑起來，在行人寥寥的街上，噠噠的馬蹄聲格外清晰。
“我說，老大是不是做得不厚道呀，不就跟我們打個照面嗎？看夫人那失落的樣子，我都不忍心了。”
他們走後，那幫山賊從門裏湧出，罵罵咧咧的往阿財指的那個方向走去。
“就是，好歹相處那麽多天呢，什麽都不說，顯得我們太沒良心了。”
“呸，什麽叫沒良心，老大替我們說了，永遠的壓寨夫人，你們是沒聽見嗎？”
“耳朵沒聾，不過我們本來就是山賊，要良心幹嘛？又不能當飯吃。”……
小虎一直微笑著，沒有插入他們的談話；大壯揉了揉眼睛，也沒有說話。最後他們走入一家酒樓，讓小二上店裏最好的菜色和最貴的酒。
在等小二上菜期間，他們把店裏所有的其他客人都趕出去了。不為何，當山賊，要的就是霸氣，要把店包了，要吃霸王餐！若誰敢迸不字，就上前砍腦袋。哼，死在荒郊外，管宰不管埋！可他們始終也沒有傷過人性命，哪怕總被別的寨子的山賊嘲笑說只能啃番薯。這是一件很悲傷的事，真的，沒有比他們混得更窩囊的山賊了。可窩囊也要混下去呀，祖上傳下來的祖業，哪能說拋棄就拋棄呀。
他們經歷過很低很低的低谷，寨子裏的老弱婦孺都要養不活了，別的寨子的山賊拉幫結派前來迎風寨耀武揚威，大發慈悲說是接收他們。可哪能同意呀，不想幹的事，不願違的心，咬碎牙齒也要堅持下去。終於遇到了貴人，他相助卻不施舍他們，他不讚同但也尊重他們。他們心甘情願讓出老大位置，他接受卻始終沒有發過號令……
一口肉，一口酒，人生最歡暢也不過如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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